神奇的繡花鞋：自古以來人鬼交流的重要標志？

《鹿鼎記》第十四回中，韋小寶與方怡僥幸殺了神龍教的柳艷，正準備逃走，“忽見床前赫然有一雙紅色金線繡鞋，鞋中竟然各有一只腳。韋小寶嚇了一大跳，淡淡月光下，見一對斷腳穿著一雙鮮艷的紅鞋，甚是可怖。隨即明白：柳的尸身被化尸粉化去時，床前面地下不平，尸身化成的黃水流向床底，留下兩只腳沒化去。……取過一件長衫，裹住一雙連鞋的斷腳，牢牢包住，爬出窗外，悄悄向慈寧宮行去”。

按照高羅佩在《中國古代房內考》的說法：“三寸金蓮，是以儒家風范塑造出來的女性端莊淑靜的標志……以致一個男人觸及女人的腳，往往是性交的第一步。”不過，當三寸金蓮和繡花鞋從身體中脫離，就香艷和驚悚兼備，成為人鬼交流的重要標志之一。

鞋子和身體的關聯如此密切，并非僅限于鬼，連神仙也是如此。漢武帝的寵妃鉤弋夫人頗富傳奇色彩，比如她出生時“兩手皆拳，上(漢武帝)自披之，手即時伸。由是得幸，號曰拳夫人”。而在她死后下葬前，“尸不臭，而香聞十余里”。入土多年之后，漢武帝懷疑她非同尋常，于是開棺驗尸，結果棺材是空的，只留下一雙鞋。(《搜神記》卷一)這是暗示她已尸解登仙了。類似的尸解故事很多，總之修煉成功者總是要在空棺材里留下些記號，證明自己不再是凡夫俗子，對女仙來說，一雙繡花鞋是最合適不過的了。還是回到女鬼吧，女鬼的鞋子也與其身體密切相關。

晉朝的武都太守李仲文，十八歲的女兒不幸去世，而他正要離任，于是將女兒在當地安葬。繼任的太守是張世之，張太守之子張子長某晚夢見有少女主動求愛，張小哥有此艷遇，當然求之不得，此后，少女不僅晚上來，白天也來，兩人索性過起小夫妻的生活。過了一段時間李仲文派侍女來給女兒掃墓，順便向后任致意，赫然發現張小哥床下有一只女鞋，正是自家小姐的。兩家一對質，張小哥說明情況，再三表示絕對沒有偷掘墳墓。兩家人開棺檢查，發現那姑娘竟然還活著，身體完好無損，只是左腳缺了一只鞋。可是，開棺之后，馬上就死掉了，而且身體也很快腐化。原來，這姑娘其實是借男方的陽氣，以求復生，進度已接近百分之百了，卻因為一只鞋而功敗垂成。(《搜神后記》卷四)

而在另一個故事里，女鬼的標志不是繡花鞋，而是做鞋。福建邵武光澤縣有一座天寧寺，寺廟里有很多臨時寄放的棺材。不知為什么，廟里的七八個和尚，陸續得了怪病，形銷骨立，萎頓而死。只有一個和尚，大病一場之后，得以痊愈。他病好之后，告訴村民說，廟里有個美艷女子，每天引誘他們師兄弟去參歡喜禪，而且，似乎是為了討好他們，這女子還為他們縫制僧衣僧鞋。這樣的好事，誰肯拒絕呢，雖然一個個逐漸煉成了藥渣，仍然樂在其中。只剩下最后這位幸存者時，土地神看不下去了，出來指責女子：“整個廟里的和尚，都被你殺光了，難道就不能留一個，在廟里打掃、上香嗎？”女子聽了，被迫告罪離去。這和尚才得以病愈。村民們想來想去，一定是那些棺材有問題。開棺檢查，在一個棺材中發現了那女子的尸體，雖然已去世十年，但“顏色肌體皆如生”，而且雙手在胸前抓著一只沒做好的僧鞋。棺材里全是制衣制鞋的原材料，大約這女子把棺材改成制衣作坊了。(《夷堅乙志》卷十八“天寧行者”)

按照一般人的看法，鬼是沒有形質的，在古代志怪作品中，常常描述鬼的行動是走位飄忽，足不沾地，也就是說，鞋子對他們來說也就是個形式而已。可是，這幾個故事中，鞋子都在陽間實實在在地存在。很可能，這些女鬼并非純粹的形神分離，因為她們的身體尚存，所以還保留了還陽的希望，鞋子成了最好的證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