據(jù)顧誠先生考證，歷史上的沈萬三根本不是明代人，而是元代末期蘇州一個大地主，從來就沒有和朱元璋打過交道。而且，在他的有生之年，既未出仕，無政績可言，又算不上文人雅士，不足以躋身儒林，所以只是個默默無聞的“多田翁”。明朝以降，沈家一分為四，財富越積越多，在朱元璋推行的糧長制度下，沈家子孫日漸出頭露面，甚至入朝為官，加上同文人的交往日益密切，名氣越來越大，沈萬三也就成了沈家財富的代名詞，逐漸神化為箭垛式的財神爺。

沈萬三是著名的“平民財神”，從明代中葉起就上了年畫。財神爺?shù)墓适聰?shù)不勝數(shù)，而且故事里多半有朱元璋當(dāng)對立面。老百姓的口頭傳統(tǒng)，寄托著發(fā)家致富的夢想，編排起皇帝來也一點(diǎn)不含糊。

白衣天子沈萬三

金陵城原有十三城門，南門叫作聚寶門，據(jù)說是江南首富沈萬三筑的。朱元璋定鼎南京之初，國庫空虛，就讓沈萬三資筑東南諸城，結(jié)果沈萬三好大喜功，皇帝的西北城還沒筑好，沈萬三的東南城就提前竣工了，搞得朱元璋很郁悶。

明末《云焦館紀(jì)談》說得很具體，朱元璋和沈萬三約好同時開工，結(jié)果被沈萬三搶先三天完工，朱元璋在慶功會上舉著酒杯對他說：“古有白衣天子一說，號稱素封，你就是個白衣天子。”這話表面上是夸獎，實(shí)際上已經(jīng)隱隱透出了殺機(jī)，大明江山豈能容許兩個天子并存于世？

據(jù)更早一點(diǎn)的《留青日札》記載，沈萬三筑完城墻還不過癮，又主動提出為朱元璋犒賞三軍，朱元璋說：“朕有軍百萬，汝能遍及之乎？”沈萬三說：“愿每軍犒金一兩。”朱元璋說：“此雖汝好意，然朕不須汝也。”無論沈萬三如何百般巴結(jié)，朱元璋總是對這些富豪列強(qiáng)心存芥蒂，幾次想殺了沈萬三。這事在《明史·高皇后傳》中也有記載，馬皇后曾勸朱元璋說，這人雖然富可敵國，可也沒做什么違法亂紀(jì)的事，還是讓他自生自滅的好。但朱元璋總不甘心，最后還是找個借口把他流放到云南去了。

那么，沈萬三的錢多到什么地步呢？民間傳說沈萬三的家當(dāng)大得不得了，前門在上海灘，后門在無錫惠泉山，昆山只是他家的大門檻。自明中葉以來，江南百姓就把沈萬三當(dāng)成平民財神，到了正月初五，許多人家都會張貼“沈萬三聚寶盆”年畫。山東年畫上往往額書一詩：“河南(黃河南邊)沈萬三，打魚在江邊，打著龍王寶，賺的銀錢如泰山。”

沈萬三的聚寶盆

接下來的問題是，沈萬三的錢是怎么來的？學(xué)者們有大地主說、大資本家說、航海通商說、金融貿(mào)易說、官商勾結(jié)說、繼承意外遺產(chǎn)說等多種。普通百姓很難相信正常營生能賺來這么多錢，因而多持意外得寶說。

《云焦館紀(jì)談》記錄了兩種說法。一說沈萬三蘇州人，打魚為生，有一天在船邊洗碗，不小心把碗掉入水中，撈了半天，只撈到一批圓溜溜的石丸子，有識貨人告訴他：“此烏鴉石也，一枚可得錢數(shù)萬。”沈萬三因此暴富。另說沈萬三夏夜納涼，仰臥漁船，忽然看見天上北斗翻身，沈萬三趕緊把其中一杓給兜住了，第二天，一位老者帶著七個面相奇異的人，挑著七個貨擔(dān)來到沈家，叫沈萬三幫助他們看管貨擔(dān)。沈萬三揭開貨擔(dān)一看，全是上好馬蹄金。

另有掘藏得寶說。元末有個陸通判，在蘇州買了一套空宅，因?yàn)檎郁[鬼，所以售價很低。剛住進(jìn)去的那天夜里，忽然出現(xiàn)兩個女子，在他面前說說笑笑，陸通判大聲喝問，女子回答“妾乃大青小青也。”說罷就走，陸通判飛劍急刺，好像擊中了一個人的手臂。第二天察看，庭前兩棵冬青樹上好像有劍傷，于是陸通判讓人把冬青砍了，發(fā)現(xiàn)下面有塊大石板，石板下有幾個大缸，滿是金銀。陸通判只有一個女兒，后來嫁給一個姓沈的，生了個兒子，就是沈萬三。

流傳最廣的是聚寶盆說。傳說沈萬三本來是個窮打魚的，某年中秋，和老婆一起坐在船頭飲酒賞月。天上月華游戲人間，想從沈妻杯中偷口酒喝，沒想反被糊涂的沈妻連酒帶月華喝進(jìn)肚子里了。十個月后，沈妻生下一個血球，剖開，是一白玉走獸。識貨的人告訴他們，這是月華之物，可釣水中寶物。沈萬三大喜，結(jié)果只釣到一只烏泥盆。沈妻準(zhǔn)備拿來盛米，剛抓一把白米下去，馬上自動生成整缽白米，夫妻倆這才知道釣到了聚寶盆。沈萬三因此富甲天下。

明代《挑燈集異》又說，沈萬三貧時，曾夢青衣百余人求救，第二天一早，見一漁翁拎著一百多只青蛙，馬上就要剖食，沈萬三想起晚上的夢，就把它們?nèi)I了下來，放入池中。這天夜里，百余青蛙喧鳴達(dá)旦，吵得沈萬三沒法入睡，清早起來正準(zhǔn)備趕走它們，看見青蛙們?nèi)珖谝恢荒嗤吲柽叄X得奇怪，就把瓦盆拿回家，用作洗手盆。有一天，沈妻洗手時掉下一個銀記，結(jié)果泥瓦盆迅速克隆了滿滿一盆銀記。沈家由此財雄天下。

許多明清筆記小說都說沈萬三有點(diǎn)金術(shù)或煉金術(shù)，如《柳亭詩話》就說沈萬三的煉金術(shù)得自張三豐，其中有一句叫“百八火神耕夜月”，而所謂聚寶盆，其實(shí)就是用來煉金的鼎器。

聚寶盆招災(zāi)惹禍

那么，沈萬三的聚寶盆最后落到哪里去了呢？傳說朱元璋為了耗盡沈萬三的錢財，借口沈萬三資筑的城墻太高，不合規(guī)制，命令他拆掉重筑，結(jié)果一拆拆出一口泉眼，此泉通海，怎么堵也堵不住，城墻隨筑隨塌，朱元璋聽說聚寶盆可塞泉眼，便將沈家聚寶盆借走了，答應(yīng)三天后五更前歸還，一轉(zhuǎn)身，朱元璋就命令更夫從此永遠(yuǎn)不報五更。

另一種說法是，因?yàn)榇蠹叶贾郎蛉f三有個聚寶盆，沈萬三害怕因聚寶盆而致禍，城墻筑好之后，就到處放風(fēng)，說他的聚寶盆已經(jīng)埋入金陵南城門，還說這樣可以用來鎮(zhèn)王氣、保江山，并且把金陵南城門呼為聚寶門。以為這么一來，就能把別人的嘴給堵上。

《余冬序錄摘抄》則說，沈家聚寶盆一到別人手上就會失去靈驗(yàn)，朱元璋不信，把聚寶盆借入宮里，果然不靈，只好把它還給了沈家。不過，后來沈家被抄，聚寶盆最終還是落入朱元璋手里。

關(guān)于朱元璋和沈萬三的關(guān)系，民間有很多傳說。這些傳說中，沈萬三總是吃虧上當(dāng)?shù)哪且粋€。《碧里雜存》記載，朱元璋當(dāng)了皇帝之后，為了打倒沈萬三的金融帝國，某月初一，他把沈萬三叫來，說：“我給你一文錢，你幫我生點(diǎn)利息，我只以一個月為限，初二開始計(jì)息，月底結(jié)算，每天double一下就行。”沈萬三當(dāng)時并不在意，事后一核計(jì)，“始知當(dāng)該錢五億三千六百八十七萬九百一十二文”。

傳說沈萬三和朱元璋同年同月同日同時生。雞叫頭遍時朱元璋出生，成了天下最貴的人;雞叫二遍時沈萬三出生，成了天下最富的人;雞叫三遍時乞丐道人出生，成了天下最窮的人。據(jù)清代《白下瑣言》，過去南京定淮門外有座小廟，中塑明太祖，左塑沈萬三，右塑乞丐道人，俗稱三人同時不同命。

城墻完工后，據(jù)說朱元璋為了表彰沈萬三的貢獻(xiàn)，曾賜給沈萬三御制銅錢一枚。沈萬三一出門就碰上乞丐道人，恰好身上沒帶銀兩，只好將此錢施舍出去。此事被朱元璋察知，怒其輕己，下令抄沒其家，將沈萬三充軍云南。另說沈萬三本想做點(diǎn)公益事業(yè)，在蘇州街鋪了一層茅山石，結(jié)果朱元璋以茅、謀同音為由，誣其謀反，“遂收殺之，血流出盡白。以兵圍其家，盡抄謫之，家財入官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