盧渥曾撿到寫有詩句紅葉 娶妻后發現其為題詩者

有人評論各式電視相親節目的重大意義是將中國人數千年“低調”的婚戀情事提上了桌面，公開化了，是進步，殊不知古代的嫁娶雖奉行媒妁之言，卻也不是一潭死水，寂寂之下，包藏著不可思議的浪漫。這些故事穿越時光仍光芒閃耀，不僅因情節離奇，更有文學方面的加分——它們都少不得詩為媒。詩在古代社會，是文學作品，也是日常生活交流之工具。詩能言志、亦緣情，可以表達難以言述之狀，還能作結緣之便。

最有名的是通過紅葉題詩征婚。

顧況在年輕時，曾于東都洛陽與宮人以梧葉漂詩。某日，顧況與詩友在宮城外的園林水邊賞春，見流水中漂來一片梧桐葉，上面寫著：“一入深宮里，年年不見春。聊題一片葉，寄予有情人。”(又傳為“舊寵悲秋扇，新恩寄早春。聊題一片葉，將寄接流人。”)水是從宮中流出來的活水，詩必是宮中怨女所題。彼時，玄宗正專寵楊貴妃，平時多居長安，即使到了洛陽，也無暇恩澤其他，許多宮女從入宮到白頭都無緣見天子。第二天，顧況特意繞到宮城另一端，從上游漂下去他的回復：“花落深宮鶯亦悲，上陽宮女斷腸時。帝城不禁東流水，葉上題詩寄予誰？”(又傳為“愁見鶯啼柳絮飛，上陽宮女斷腸時。君恩不禁東流水，葉上題詩寄予誰？”)

不知顧況后來是否又去下游等詩，或是未等到，十幾天后，其他朋友又去那一帶游覽時，拾得葉上詩云： “一葉題詩出禁城，誰認酬和獨含情？自嗟不及波中葉，蕩漾乘春取次行。”

顧況是誰？他是提攜、發現白居易的伯樂。唐代科考，舉子往往以自己的詩文展示給名人大家，以獲取前輩肯定。白居易參加科考之前，攜詩《原上草》拜會顧況。顧況一看白居易的名字大笑說：“長安百物貴，居大不易！”讀了白居易的詩后，又改口說：“有句如此，居天下何難！”白居易詩名由此盛。

雖日后為官有此番伯樂的美談，但年輕時顧況卻無緣桃花，這段樹葉漂流故事無疾而終。不過也非完全無用，為以后其他的漂流情緣奠定了基礎。玄宗知道了這件事后，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，便將東都宮女遣散不少，以減怨憤。安史之亂，東都盡毀，唐朝的皇帝不再東游，而宮女題詩漂葉的“傳統”一直延續下去。一百多年以后，盧渥去長安參加科考，路過與宮內相通的水渠時，看到溝邊有片紅葉上寫有詩句，“水流何太急，深宮盡日閑。殷勤謝紅葉，好去到人間。”見是宮內“神仙姐姐”所寫，盧渥急忙令仆人撿起來，親自好好收藏。這片紅葉從此成了他的摯愛之物，有時候拿出來觀瞧，有時與朋友一起玩賞。

彼時已是宣宗皇帝在位。宣宗和玄宗一樣，好音律，有極高的音樂修養，但比玄宗自律，他不沉迷于女色，更不像玄宗那樣寵幸樂人，生活崇尚簡樸，可謂中興之主。宣宗放出宮女若干，除了鄉貢的舉人，允許她們許配任何官吏、“公務員”。而盧渥中舉后，獲官職，屬于可婚配范圍，遂有機會娶了其中一位。這位宮人嫁入盧府，偶然看到他收藏的紅葉，不禁感嘆良久——原來紅葉上的詩正是這位宮人所寫。她當年隨意題寫的一首詩，卻被他撿到并珍藏，她又最終嫁給了他，不可謂不是一段良緣。

唯美的“紅葉題詩”之外，還有段相類的棉衣藏詩征婚。仍是在玄宗的開元年間，朝廷給邊關軍兵賜冬衣。承制冬衣的是廣大的宮女——唐朝時，罪犯家屬都被籍沒為官奴，因此宮廷中勞動力充足。棉衣送到士兵手中后，有位士兵在衣服中發現一頁詩箋，“沙場征戍客，寒苦若為眠。戰袍經手作，知落阿誰邊？蓄意多添線，含情更著棉。今生已過也，結取后身緣。”如此情意綿綿，士兵不敢私藏、立即報告主帥。主帥也不敢專斷，呈報了朝廷。玄宗還是比較開明，號召坦白從寬，鼓勵詩作者自首。在不責罰的許諾下，一名宮女承認是自己寫的，也表示出深深的悔過之情。玄宗不僅遵守諾言沒有責罰她，還將她嫁給了那位士兵，令其不虛度此生，今生緣今生結。

流水無情卻能傳遞情書，棉衣無語也能牽成紅線。“今人不見古時月，今月曾經照古人”，人對情愛的向往亙古不變。